徐小平
“投资是做梦,我拿钱与你同枕共梦。”徐小平如果喜欢对方,脑袋一热就会投资。“梦是不可审计的”,他从来不看报表。一个天使最好的心态就是“Take my money and forget it(带走我的钱,然后忘记他)”
文/《创业家》记者 叶静
上午十点,徐小平打开电脑,查看邮件。聚美优品创始人陈欧在前一天通过邮件推荐了一个项目。
边看邮件边拿起他的旧款诺基亚手机,拨通对方的电话,“我是徐小平……你要多少钱……500万这个数字比较大,也许你可以分阶段融,维棉当时也是这样……那我们下午见个面……”,不到三分钟,徐小平约定了这次见面。
“如果要得少,不用见面我就可以给他钱了。”挂下电话,徐小平对《创业家》说。
在过去的六年里,曾经以青年导师闻名全国的徐小平几乎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故事,而这也使他变身为国内最著名的天使投资人。青年强则中国强,徐小平将天使投资看做是青年导师生涯的延续。他被称为天使投资圈最受创业者欢迎的天使,他是“最天使”,正享受这快乐的转身。
从青年导师到天使
将陈欧推荐给徐小平的是兰亭集势的郭去疾。后者是徐小平迄今为止最为成功的投资之一,这家公司正积极筹划在2011年登陆美国资本市场。
徐小平和郭去疾的交集发生在六年前的一次斯坦福之旅。2005年,徐小平和新东方校长俞敏洪在泰山脚下巡回演讲,讲着讲着徐小平忽然觉得自己回国已经十年,很多留学故事太老了,可以去美国寻找新的素材了。恰好当时斯坦福有一个教育与商业的论坛,于是半道杀回北京,转飞斯坦福。在那里,徐小平结识了郭去疾等人,看到了留学生涌动的创业梦以及一些有了雏形的项目。
第二年夏天,寻求投资的电话打了过来。先是一个英籍华裔,接着是郭去疾。当时新东方刚上市一个月,正在长沙演讲的徐小平在电话中就敲定了投资。实际上,此时的徐小平也面临困惑。新东方上市,他迎来职业生涯的第一个高峰,但上市之后的人生路应该怎么走?四年动荡积累的内伤,创始人分家已成必然。
如果说斯坦福之旅给徐小平埋下了天使的种子,那么新东方的另一位创始人钱永强则给这颗种子浇了水,让它生根发芽。钱永强是新东方系最早从事天使投资的,曾经投资空中网,获利百倍,这对徐小平的刺激很大,“是刺激,也是诱惑”。所以当钱永强拉着徐小平去见世纪佳缘创始人龚海燕的时候,后面的投资就变得理所当然。
“投资出于爱好,也出于对财富的渴望。”徐小平坦言他把钱当工具,摆在那儿他着急。新东方上市半年后,他开始减持股票,之后频频见人,很快敲定了七八笔投资。在这些被投企业身上,徐小平也再次找到了人生目标——通过天使投资创造一家在雇员、市值等方面超过新东方的新公司。
很少有人会想到徐小平会在随后几年获得巨大的投资成功。“十年前,和我打交道的是困惑、迷茫的年轻人,我帮助他们出国学习并寻求新的人生;今天,我和有梦想、极具创造力的年轻人谈理想、谈未来,并把他们召唤回国创造崭新的事业。”徐小平说。
投资“读心术”
2006年时,外界熟悉的天使还多是沈南鹏、雷军、蒋锡培等人,他们或对投资很熟悉,精于数字;或对行业很有经验,精于管理;或极具领导力,个人财富颇丰。徐小平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类型,当时他甚至都不知道雷军也做天使。
在徐小平的家中,你几乎找不出一本行业报告或是投资书刊,拥挤的书架上堆满的多是社科、文艺书籍。拉开徐小平的投资清单,世纪佳缘、维棉、赛龙、红黄蓝……投资范围覆盖社交、电子商务、制造、教育等多个领域。这么多领域,他是怎么投的?
“拍脑袋决策、热脑袋决策。”徐小平说如果和对方的聊天中脑袋感到发热就投,不热就不投。他甚至还总结出这个“热”的规律:深圳赛龙、兰亭集势、维棉等很多项目都是半个小时敲定的。如果半小时还不热,那就很难热了。
过去在新东方十年,徐小平差不多每天都花10多个小时见各种人并和他们聊天,在年轻人中赢得了“人生导师”的称号。“我能阅读人的心灵。看他是不是真的想做这个事,是不是喜欢这个事。如果和对方聊完,心中想的都是这个人,那就立马投;如果想起的不是人,而是项目,那就不会投。”
徐小平的第一个投资对象是个浙江小伙子。“用投资的经验来判断,没有一个人会投他,因为他没有任何互联网经验。”但徐小平看到对方眼中的光芒,连他是否懂互联网都没问就给了100万。在艰难维持3年后,小伙子结束了原有项目,但徐小平的投资并未到此结束。2009年,小伙子转型改做培训,2010年收入达2000万,在之前没有约定的情况下,小伙子把徐小平投资在第一个项目里的股份转移到了新项目中来。
“必要的时候,创业者需要转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徐小平的投资故事中,这样的例子并不少。在他看来,即使项目有缺陷,但创业者有好的素质,就会不断调整往好的方向走。反之,一个好项目,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创始人,在遇到问题时项目很可能夭折。对人的判断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徐小平对项目及行业判断不足的缺失。
2010年9月,徐小平第一次拜访了雷军。雷军说看准一个人就投他,失败了继续投,直到成功为止。“这给我的启发很大。”
2010年10月,徐小平成立了真格基金。之所以取名真格,徐小平相信创投双方都需要有真格,这也是做人最基本的素质。
他逐渐总结出了经验,“投资起码要看两个东西——创始人和团队”。在团队问题上,徐小平也没少交学费。他投资过一家公司,只有20多个人,氛围却极其紧张,“我感觉到杀气”。他很担心一个创始人连20多人的团队都管理不好,如何能带领团队继续成长。
抛开徐小平自我总结的经验,从被投企业身上不难看出徐小平的另一个特色,信熟人,这也为徐小平的“读心术”预先做了一道功课。
徐小平说他相信熟人,不是“杀熟”,因为没有人愿意透支自己的信用。手机生产厂商赛龙,2009年销售收入2亿美元。但2007年时这个故事是,一个小伙子的公司处于困境,想要一笔钱维续半年运营,找钱的旗号是做太阳能电池。在徐小平眼中,这个概念很不靠谱,但他投资了500万。因为小伙子的引荐人是他一个至交的儿子,相识已有十年,还曾帮他打理房产,“我对他‘盲目’信任。”
这位至交的儿子名叫李祝捷,他是赛龙的职员。因为帮助公司融资,李祝捷也被奖励了相当大比例的股份。现在,他是赛龙的第三大股东,并在徐小平的感染下也成为天使投资人,和徐小平一起投资了北京彩翼儿童美术馆。“他是一个非常nice的人,我也会向他学习进入天使投资领域。”李祝捷说。
“梦是不可审计的”
在天使投资界,徐小平以感性著称。有时第一天见面,第二天上午钱就打到了对方账户。“我是投资界的新手,要捕获他的心。”投资初期,徐小平基本不备合同。直到去年,他才开始聘请律师,在投资生涯的第5年,才第一次知道“优先赎回权”这个概念。
“投就投了,还要什么赎回?”每一次投钱,徐小平都做好了壮烈牺牲的准备。“投资是做梦,我拿钱与你同枕共梦”,所以首先他要有同床共梦的快感,要喜欢对方。“梦是不可审计的”,所以他不看报表。在他看来,一个天使最好的心态就是“Take my money and forget it(带走我的钱,然后忘记他)”。
话虽洒脱,但真的没有下落时,徐小平也不免烦躁。有一次徐小平在美国突然想起一个项目一年半都没音讯了,于是给对方打电话。“60万美元掉进水里也还扑通一声,你的项目是死是活让我知道啊。”对方很快向他汇报进展,项目很艰难,这反而让徐小平不好意思了,于是问对方是否还需要什么帮助。
这样的交流让徐小平觉得很不愉快。创业者如果有好消息一定会告诉他的,因为新的融资需要天使的签字同意。所以如果一直没消息,那么一定还处于困难中。“No news is bad news”,这时候天使打电话过去,就是给创业者增加压力。一个好的天使投完就该忘记,然后做创业者最好的伙伴,就像太阳与空气,默默陪伴。
不同于雷军投资后持续关注并直接参与公司运营,也不同于创新工场陪伴企业一路成长,徐小平是甩手掌柜。“我崇敬雷军,但是我看到了我的能力与不足,谁要我孵化创业,一定是失败的,因为我是情感型的,而创业需要理智。”
当被投公司出现问题时,徐小平也会参与进来。最近他投的一个项目,在引进新一轮资金,因为手续时间的延误,正式签约时估值已经上涨一倍,公司希望调整估值或寻找下家。尽管这意味着徐小平的钱会跟着升值,但他制止了这件事,“一个创业公司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对于投资的项目,徐小平会等到企业上市或是被清盘而离场,中间绝不退出。“开弓没有回头箭。”
过去六年,徐小平投资了超过40家企业,其中已经清盘的只有2家。今年徐小平将迎来大丰收,他投资的3个项目有望上市。其中一个项目可能收回徐小平这些年所有的投资。现在,徐小平正在积极布局未来投资,并打算配备助手。在他的计划中,未来十年,每年至少投20家,以每家25万美元来计,他的财力完全可以承受。
“一个天使,如果投资5年以后还想投,就是成功的,如果不想投,就算赚钱了,也是失败的。”